來輕嘆聲愛你

【短篇】我亦飄零久

開頭怎麼看都覺得有三流電影的感覺orz請忽略吧,我想寫的都在後頭阿...

這故事背景其實就是因為太嚮往那種草原遼遼、鷲鷹盤旋藍天作景的感覺,所引發的一篇文章...人物原型神馬的其實有,可現在想想好像也不重要了吧。



【零】

    人聲喧鬧。

    

    大廈四面裝上的看版各自播映著廣告,各種名牌LOGO引著人們視線不由自主地停留,眼中流露出的還是赤裸裸的欲望。路旁夜店裡音樂震耳如雷、酒杯碰撞輕響、女子衣香鬢影,眼波流轉間不知是刻意或無意,又勾住了幾個微醉的男子。十字路口紅綠燈照出的光幾經夜色折反射,映出的氛圍有如霓虹燈般絢爛曖昧,籠住這座城市。

   

    這是夜幕下的上海,別稱­­­­­不夜城。

 

    一輛白色蘭博基尼從高速道路上呼嘯而過,因低溫而形成的一層薄薄的霧靄被衝破,而後緊追著另一輛黑色的同款車。一黑一白一雙飛車追逐,那速度,若是被交警看到了怕是要吃上公共危險罪的官司。

    

    白車駕駛應該是察覺到在黑夜裡自己這輛車比起追逐方實在太過顯眼,眼見前方車群較密集,便腳一使力油門一踩,車身以更快的速度衝向前去,左閃右躲藏進車潮中。後方黑車一看見白車做出如此舉動,愣了一秒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子冷笑一聲,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

    

   「華哥,勞煩你了,京滬高速下第三個交流道前面幫我封起來……對,現在……沒,處理小事,不用麻煩了……好。」闔上手機。

    「不用趕了。」他對駕駛說。

    「可前面那小子……」

    「剛剛叫警察封路了,咱慢慢來。」

    

     駕駛應了一聲,兩人便不再說話。過了幾秒,男子又開口自言自語了一句:「嘖,我真是個好人。」說完再次拿起手機撥號,對方隔了很久才接起來。

    「……」死寂。

    「怎麼,飯吃多了連招呼都不會打了?」[1] 

    「……爺,放過我吧,看在之前的情面上……」

    「呦,這會倒和我心靈相通了啊?七仔,別說我不夠意思,就像你說的,看在之前的情份上,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你也不用想跑去哪了,前面公路已經被封了。我想就我跟你兩個人好好談談,地址等會發短信過去,你考慮下啊?」

     說完掛了電話,發了封簡訊,跟駕駛報了一串地址後,他閉眼小憩。

    

     一個亡命之徒,最可悲的事莫過於還把人性想得太美好。

    

     所以當他到了和七仔約好的地點,看著對方帶上了十幾個人時,不禁心想,今天要是真掛這兒了好像還得怪自己心腸太好。

   

     雙方衝突一觸即發,人有時真是種可怕的生物,前一秒還唯唯諾諾地喊你一聲爺,一秒後卻能立刻翻臉不認人,刀對著你砍槍瞄準你開。

    

    過了許久,冰冷刀鋒不出意料地吻上了他的頸子。

    七仔站在他身後,手中拿著那把刀,猶豫了下便道:「你……如果你現在打電話給大佬說貨是你吞的不是我,那我就放你走。」

    雙手被一邊一個人架著,加上兩枝槍口頂著兩邊膝蓋,他不喜歡這樣狼狽的姿勢。

    但照情勢看來,只要一動,不死也成殘廢。

    

    

    「廢物。」他緩緩張口,卻只吐出兩個字。

    

    「……你說什麼?」

    他沒再開口,而是仰起脖頸,下巴緊繃成一條線,身體微微向前傾,讓壓在刀鋒上的位置加深了些。皮膚表層被划破,絲絲血珠冒了出來,他的目光卻向下盯著七仔,眼神輕蔑。

    瞎子都看得出的挑釁。

    

    七仔一見此狀勃然大怒,立刻抽開刀子,搶過旁人手上的槍就往他的右腿扣下板機。子彈由槍口高速衝出,劃開空氣,一聲悶響打進了肌肉組織、大動脈,接著從膝窩穿出。大腿被打穿,還斷了動脈,鮮血噴湧而出,灑在四周地板、和周圍幾個人的褲腿上。

    

   「原本做的最差打算也只是給你一個痛快,不過,想玩是吧?我陪你耗!」七仔的表情轉為猙獰,說了這句話。

   

    痛感早在中彈當下由神經傳送至大腦,他卻看著自己的血在地上成灘,而那片紅色竟漸漸瀰漫到了空氣中、覆上了他的眼。

   

    突然之間,覺得恍惚。

 



【壹】

    微弱的月光從薄薄的窗簾透進屋裡,他醒來,等了幾秒鐘讓感官恢復知覺,視線才慢慢清晰。「好像做了夢……」閉眼想了想,腦中卻一片空白。

    「算了,忘了就忘了。」拉開窗簾看,屋外仍是黑濛濛一片。

    

    莫名其妙醒來,此刻也睡不著,男子索性掀開厚被下床,突然接觸到的涼空氣讓他打了個冷顫,九月的內蒙古恰深秋未入冬,卻已比平地冷上許多。

    一股奶香隨著他打開房門的動作襲面而來,讓他想起昨天準備好的鮮奶和生奶等等的原料還放在餐桌上,忘了放冰箱。趕緊走到廚房查看,幸好天氣冷沒壞,搓搓雙手呼口氣,動工吧。

    

    從木櫃子裡拿出最大的雙柄鍋,沖洗過後將裝在小鍋子裡的鮮奶一股腦兒倒進去,至於濺出來到手上的幾滴被他隨便往衣服一擦就當了事。接著把鍋子移到瓦斯爐上,彎下腰開小火。

    

    待煮沸後他拿勺子舀起一匙然後倒回、又舀起再倒回,時不時提起一旁壺子裡的生乳加進鍋。當生乳全部加完,他將勺子拿出放在一旁,洗了壺子後又站回瓦斯爐前,用勺子輕輕攪拌。

   

    乳白色液體隨著畫圓攪拌的動作出現一圈圈紋路,愈發濃郁的香味讓他想起一個聲音。

    

  「那叫什麼來著……烏日……烏日莫。」

    他記得這是一個蒙族老人告訴他的,是蒙古話裡奶皮子的意思。

 

    過了一下子,液體漸漸凝固,他把火關上,走回房間。抬頭看了眼壁鐘,四點十三分,忙活完後略微的疲憊感在此時湧上,男子窩回床上,很快地陷入睡眠。

 

    再次醒來,鐘面的時針又跨越兩大格。他起身拿過掛在牆上的衣服換了上去,接著走到廚房吃一些剛剛做好、現在差不多冷卻了的奶皮子當早餐。外頭傳來陣陣羊叫聲。

    「可真準時。」他笑著拿起放在門邊的牧杖,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北方草原在這個季節的日出總是晚了些,六點半太陽還藏在地平線下,天色將亮未亮。

    男子身著長袍,左手柱著牧杖,帶著羊群循著固定路線慢慢地走,大部分時候任牠們自由自在的啃食青草,偶爾有幾隻漫步的太忘我走偏了方向即被他幾聲叫喝回來。

    

    不久,第一道曙光從天和地的縫隙悄悄透了出來。

    只見從地平線為界往上,先是清澈的天藍、再來是極淡的淺紫、淺粉、粉橘、淺黃,幾近透明的白綠色,接著,連上了一整片天空的淺灰藍。

    淡淡的,就像粉彩碎塊不小心掉落地上後在周圍散開的那圈薄薄的粉塵還帶著色彩的樣子。

    屬於黎明的樣子。

 

    晨風由耳旁掠過,繼續吹過草皮,除了風和草碰觸發出的沙沙聲,一望無際的草原遼遠且寂靜。

    在風景裡,他踩著不規則的步伐向著不存在的盡頭走去。

    在風景裡,他脫離一切,獨自存在著。

 

【貳】

    今天的路線特別遠,還沒抵達全程的一半就已是太陽當空,內蒙古的日溫差大,溫度比起清晨升高許多,十二度左右不致溫暖,但至少不算寒冷。

    

    他拿出背袋中用牛皮紙包著的三明治正要席地休息,突然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他猛地轉身,視野裡一個黑影急速向著他的方向俯衝而下,身體立刻本能的閃避,再抬頭只見原來是隻老鷹,爪中有隻不知道哪種動物,血肉模糊。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一陣大風吹來,老鷹乘風展翅而去,很快只剩下遠方一點黑襯著一片藍,方才那抹鮮紅色卻將他的思緒帶回今早的夢境。

 

    那夢境半真半假,準確來說,除了腿被打穿外都是真的。至於後來如何脫身他沒有再多想,無非又是一陣衝突,只不過慘烈了點。

    

    那天晚上解決事情後,一身血腥加上大大小小傷口的他沒有回住處,而是漫無目的地開著車,踩著油門一直往前。不知過了多久,油箱沒油了,他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模模糊糊的看到個路牌寫著【山線**號】才知道自己開到山上去了。

    他心想也罷,乾脆下車吹吹風否則真要在車裡給悶死,打開車門走離車子幾步後,他不經意地向上一瞥,整個人卻在那一刻僵住了。

    看見的,是那雙眼從來沒有見過的燦爛。

   

    滿天,或者說「漫天」比較符合,那樣的星空,星星多的像是就要漫出天空一樣,彼此之間沒有固定的排列,卻像是說好似地用最均勻的排列填滿了整片天,從這頭一直到那頭的地平線。

    

    過著刀口舐血、紙醉金迷的日子已經忘了是多久前開始的事,他從不知何謂「安然」。

    

    只是在當下,他一身血汙,站在柏油路上抬頭望著夜空時產生了一種感覺,原本一直是空洞的、用各種方法也無法補起導致最後只好忽略不想的心中某個位置,突然之間被填上了,用的就是那「安然」。

    也是在突然之間,他覺得好累。

    那晚,他一個人想了很多事情。

    

    也許命運就是這樣吧,總是用最單純的方式讓你看清自己在靈魂深處,最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於是後來,他向大佬辭職,大佬並沒有問原因,只問他想去哪裡。

    

    「去內蒙古看看吧。」

    

    再後來,他來到這裡,世界上最美的草原,呼倫貝爾大草原。

 


【參】

    羊群和他走著,來到一個湖泊,晴空如洗,綠草如茵,湖面上映出的是另一片蒼穹。有幾隻羊呆呆的跑到湖邊喝水,立刻被內陸湖因不與外界流通而鹽度特別高的湖水鹹得咩咩直叫。

    

    他笑著走上前把羊趕離湖泊,朝湖面一看自己的倒影不禁有些愣住。

    許久不曾照過鏡子,即使是刮鬍子也只是對著窗戶一角照出自己的嘴巴周圍而已。五官臉型當然沒有太大變化,只不過在揚起的嘴角和微彎的眉眼間多了分柔和平淡。一襲寶藍色長袍是在這裡認識的一個朋友送他的,那人說他的身材挺拔,天生適合穿這種服裝,送了他好幾件。他看著自己,搭上背後的天空作景,覺得還挺有那麼一回事。

   

    心情好。

    男子回過身,招呼羊兒們走向來時的方向。

    「該回家了。」

 

    一直走到太陽西下,終於回到那小屋子前,羊群還在後頭慢吞吞的踱著。

    殘陽似血,他佇立在那裡。整片草原被染成金黃色,些近些遠的羊隻在地上被拉出的影子長短不一,天邊晚霞有如狂燄翻捲,整個視野廣袤無際,內蒙古的黃昏總是美得如此壯闊,不懂得那些只對人類有意義的謙卑或內斂。

    橘金色的空間彷彿被凍入琥珀中,男子靜靜地望著。

 

    

    睡前,他心血來潮拾起床頭邊的一本詩集,隨意翻開一頁瀏覽,沒想到卻立刻被幾行字凝住目光。

《我的心曾悲傷七次》-卡里.紀伯倫

當它本可進取時,卻故作謙卑;


當它在空虛時,用愛欲來填滿;


在困難和容易間,它選擇了容易;


它犯了錯,卻藉由別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


它自由軟弱,卻把它認為是生命的堅韌;


當它鄙夷一張醜惡的嘴臉時,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其中一副;


它側身於生活的汙泥中,雖不甘心,卻又畏首畏尾。


    

    男子反覆看了幾遍,若有所思。

    他把書翻到最前面的蝴蝶頁,這本詩集是大佬在三年前他離開時送給他的,去年第一次翻開就看到這頁上面大佬親筆寫的一段話。

If the heart has no place toperch on, people will always be a drifter no matter where they are. 

(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裡都是在流浪)。


    

    還記得那時候被嚇了一跳後,除了『沒想到大佬還這麼有文藝氣質……』之外沒有其它想法。

    

    時間和地點果然會改變一個人,是嗎?

    他提筆在一旁寫下一行字後將書和筆放回床頭,把身體窩進充滿乾稻草香的床鋪,熄燈就寢。

 

    夜深了,大草原正對著的那面星空依然璀璨的如同是黑絲絨布上鋪了無數碎鑽,和那晚男子在高山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光陰無聲流轉,天地萬年如一,變的只是人心。

    夜風從遠方吹來,吹過草原,鑽進了屋子沒關緊的窗戶,將床頭上書的封面微微翻起,已乾的新筆跡寫的那行字露了出來,只見七字。

    

    「此心安處是吾鄉。」

                                                                

                                                               

end.

[1] 飯在此指的是黑話中的大麻

p.s 標題出自顧貞觀<金縷曲>  整首詞其實跟這文的內容沒關係於是不另外引用了。一開始本來想直接用我的心曾悲傷七次,只是一看到這五個字我覺著特別有我想弄出來的感覺...就倒戈了哈哈哈哈哈。

评论

© 銀竹 | Powered by LOFTER